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界面新闻编辑 | 江怡曼
今年二季度共有7家上市银行资产负债表环比收缩，分别为工商银行、民生银行、农业银行、光大银行、交通银行、华夏银行和贵阳银行，其中民生银行资产、负债规模相比去年末也出现收缩。
据界面新闻记者了解，此前上市银行在2017年前后也出现缩表，当时主要是同业资产、同业负债出现收缩，宏观背景则是金融去杠杆。而今年二季度缩表主要因为存贷款增长乏力甚至收缩，宏观背景则是居民部门、企业部门加杠杆意愿不足，甚至居民部门还出现去杠杆。二季度缩表的另一影响因素是“手工补息”整改效果显现，“低贷高存”、“存贷双增”模式难以为继。
国家金融监管总局的最新数据显示，今年7月末商业银行总资产361.1万亿，环比上月下降1.1万亿，大行、股份行、城商行、农商行都有不同程度收缩，市场也高度关注未来银行缩表的可能性及影响。
上海金融与发展实验室主任曾刚表示，当前与2017年监管整治金融乱象时的缩表不同，这是银行主动通过总量和结构调整应对息差收窄、提高经营效率的手段。银行资产负债表既可能收缩，也可能扩张。如果未来产业端需求回升，银行信贷空间增大，负债端也会有继续扩张的动能。此外，现在二季度环比下行，但是同比、相比去年末商业银行的资产负债表还是扩张的。
贷款增长乏力或收缩
商业银行的资产主要由现金和存放央行款项、同业资产、发放贷款及垫款、金融投资和其他资产组成，其中贷款占比在六成左右。同业资产则包括存放同业和其他金融机构款项、拆出资金和买入返售金融资产。
Wind数据显示，今年二季度共有7家银行出现了季度环比缩表，分别为工商银行、民生银行、农业银行、光大银行、交通银行、华夏银行和贵阳银行，相比一季度末它们的资产规模分别减少4834.9亿元、1765亿元、1727.3亿元、1008.3亿元、601.8亿元、516.5亿元和100.5亿元。
其中工行、农行、交行资产端主要是买入返售金融资产收缩，尤其工行下降超万亿，农行降幅也接近万亿。买入返售是指两家金融机构之间按照协议约定先买入金融资产，再按约定价格于到期日将该项金融资产返售的行为，该业务项下的金融资产主要是银行承兑汇票、债券等高流动性的金融资产。农行在半年报中解释称，主要是由于买入返售债券减少。?
“买入返售是管理短期流动性的工具。大行一般是资金融出方，可能6月末中小银行资金紧张程度有所缓解，向大行卖券融入资金减少，相应导致大行买入返售资产下降。”某股份行资产负债部人士解读称。
而民生银行、华夏银行则主要因为贷款减少，其中6月末民生银行贷款余额相比去年末也有减少。“上半年同业和我行零售贷款都遇到了一定的压力，我行贷款下降主要体现在按揭贷款、信用卡方面。”民生银行副行长张俊潼在业绩会上表示。
张俊潼介绍，按揭规模的下降受到市场多重因素影响，上半年民生银行按揭投放同比下降9.22%，虽然提前还款金额有所下降，但总量依然维持在较高水平，投放量小于还款量导致了按揭贷款余额的下跌。在信用卡方面，受整体市场交易额下降的影响，民生银行信用卡交易和贷款规模也出现一定下降。
此外，二季度光大银行贷款余额环比也有所下降。虽然二季度工行、农行、交行、贵阳银行贷款余额仍在增长，但增量相比去年同期已大幅下降。这也是当前整个银行业面临的难题，也就是有效信贷需求不足，尤其是居民部门提前还款导致按揭贷款下降。
央行数据显示，6月末个人住房贷款余额37.79万亿，环比一季度末下降四千亿；二季度金融机构新增贷款3.81万亿，同比少增1.32万亿。
“不是我们不愿意放贷，而是市场需求不足。”前述股份行资产负债部人士表示，“我们目前的策略是先压降票据等低收益资产，尽量保贷款，但是由于市场需求不足，贷款要保持增长也有难度。”
除了贷款外，光大银行金融投资、买入返售金融资产也出现下降，且降幅更大，其中金融投资减少707.5亿元。光大银行可能在二季度牛市时择机卖出了一些债券，将浮盈变现。
光大银行首席财务官刘彦在该行业绩会上表示，光大银行加强宏观经济形势的分析和研究，强化债券组合的前瞻性、灵活性管理，提前配置，加强波段交易。上半年光大银行配置债券和ABS超二千亿，保持了较好的收益水平，实现了投资收益及公允价值变动净损益100多亿元，同比增长接近50%。
“低贷高存”、“存贷双增”模式远去
商业银行的负债端主要包括向中央银行借款、同业负债、吸收存款、应付债券和其他负债，分别代表了商业银行不同的资金来源：央行、同业金融机构、实体非金融部门、发行金融债，其中吸收存款占商业银行总负债的八成左右。同业负债包括同业存放、拆入资金、卖出回购金融资产。
前述7家上市银行资产下降的同时负债也在下降。Wind数据显示，二季度工商银行、农业银行、民生银行、光大银行、交通银行、华夏银行、贵阳银行资产规模环比分别下降了4713.8亿、2299.7亿元、1336.6亿元、1039亿元、536.5亿元、514.9亿元、103亿元。
分细项来看，六家银行的存款余额均出现下降，且大多构成负债下降的主要原因，其中民生银行存款余额相比去年末也下降，尤其对公定期存款下降幅度较大。
民生银行副行长石杰在该行业绩会上解释称，一是民生银行主动发力调结构，逐笔压降高价业务，在调整过程中出现阶段性规模波动；二是四五月以来，民生银行积极响应监管的存款自律要求，对新增业务全面回归自律，对存量超自律业务基本出清；三是在回归自律背景下，客户存款向理财、同业存款等“搬家”趋势明显。
实际上，在信用货币时代，是由贷款创造存款，而非存款创造贷款。根据该理论，货币来源于银行资产扩张，而贷款是最具代表性的银行资产，贷款创造存款因此而得名。其中，贷款不仅是字面所指的贷款，而是包括银行发放信贷和买进资产等行为。
在贷款增长乏力或者收缩时，今年二季度存款自然增长乏力或收缩。而二季度上市银行存贷款余额下降还与“手工补息”整改这一特定的监管因素相关。
“手工补息”是银行对业务操作失误进行的勘误，即银行在存款计付利息过程中因特殊性、差异性计息需求，且在系统无法自动完成结息的前提下，采用专用补充计息交易进行手工计息处理，但随着揽储压力加大，手工补息成为利率补贴的重要工具。靠着“手工补息”，一些企业获得的存款利率要高于贷款利率，进而出现“低贷高存”、“存贷双增”的模式，推升了银行资产负债表规模。
今年4月，市场利率定价自律机制发布《关于禁止通过手工补息高息揽储、维护存款市场竞争秩序的倡议》提出，银行应将手工补息纳入监测管理范围，严禁通过事前承诺、到期手工补付息等方式，变相突破存款利率授权要求或自律上限。受此影响，部分虚增的存贷款被“挤掉”。
前述股份行资产负债部人士举例称，之前有分支机构为了提高存款、完成考核目标，在企业存保证金或者存单后，指导企业开票进行贴现，然后再来存款，多做几道，存款就上去了，票据计入贷款，贷款也上去了。企业也有利可图，因为手工补息后存款利率高，扣除贴现利息后仍有利可图，而现在不能手工补息，账就平衡不了，企业存贷款就出现下降。
“应该说，存款自律机制的严格措施使我行存款规模受到了一定程度的‘阵痛’，但我行认为这是非常好的结构调整机会。在这个阶段，我行继续坚持以客户为中心的‘稳规模、优结构、降成本’负债业务思路。”石杰表示。
缩表还是扩表？
据界面新闻记者梳理，银行资产负债表收缩并非新现象，在此前也有出现，尤其是2017年前后。2016年6月-2017年12月，共有多家银行、10余个缩表样本。其中中信银行有3个季度缩表，民生银行、光大银行有2个季度缩表，上海银行、江苏银行、无锡银行和张家港行有1个季度缩表，主要是同业资产、同业负债收缩。
当时缩表的原因主要是金融去杠杆：其一，流动性监管趋严，MPA考核、流动性新规等引导银行对资产负债表进行调整，鼓励银行回归传统存贷业务，减少对同业拆入、同业存单的依赖；其二，官方出台监管办法、加大打击力度，直指整顿非标乱象和同业乱象。因股份行、头部城农商行同业业务较为突出，当时缩表的银行主要是股份行、头部城农商行。
在同业业务收缩的同时，商业银行更多回归贷款业务，以更高的收益率来弥补总资产增速的下降，从而保持稳定的净利润水平。现在看，当时短暂缩表后，银行资产重新回到增长轨道，营收和净利润也保持增长。
而今年二季度缩表则呈现新的特点，主要是存贷款增长乏力或收缩，宏观背景是居民部门和企业部门加杠杆意愿不足，甚至居民部门还在去杠杆。从银行类型看，国有大行、股份行、城商行都出现缩表。
国家金融监管总局数据显示，二季度商业银行总资产仍扩张了1.7万亿，股份行、城商行、农商行资产都在增长，但大行资产收缩近3000亿。最新数据显示，7月商业银行总资产环比收缩1.1万亿，大行、股份行、城商行、农商行都有不同程度的收缩。市场也高度关注未来银行缩表的可能性及影响。
前述股份行资产负债部人士表示，银行信贷需求短期内可能仍然不足，银行业仍将面临缩表的压力，在此背景下银行需要做好精细化管理。
曾刚则表示，银行资产负债表既可能收缩，也可能扩张。如果未来产业端需求回升，银行信贷空间增大，负债端也会有继续扩张的动能。此外，现在二季度环比下行，但是同比、相比去年末商业银行的资产负债表还是扩张的。
不过随着经济增长放缓，银行资产扩张速度也将放缓。曾刚表示，银行资产扩张速度放缓是确定的，结构也开始调整，这也是银行应对当前经营环境的策略。
一是实体经济有效需求不足，银行缺乏信贷增长点，资产投放难度加大。传统上高度依赖于信贷资金的房地产、地方融资平台等贷款“大块头”逐渐调整，个人按揭、消费信贷需求不足，而科技创新等新动能领域贷款需求短期内难以完全接续。
二是近年来贷款利率持续下行，银行负债端如何匹配资产端收益率下行、如何管理净息差是一个重要挑战。如果资产端信贷难以贷出去或者以合适的价格投出去，相应地银行对负债扩张的需求就会下降，同时优化负债结构，通过压降成本比较高的负债，比如中长期存款，来降低整体资金成本。
“金融是一场马拉松，要有能力经得起长周期的考验，就必须准确把握我国新发展阶段的历史方位，深化对金融工作本质规律的认识，摈弃‘以规模和速度论英雄’的传统思维，更好统筹总量和结构、规模和效益、短期和长期、局部和全域、发展和安全，防止经营目标单一化、片面化、短期化，实现稳健、均衡、协调、可持续发展。”建行董事长张金良今年4月在业绩会上称。
